南景东邻

《I,Winter Soldier》

第九章

【2009.12.15

  BEAUTIFUL】

托尼以为,自己会像被关押的时候一样,疯狂地思念着朋友、亲人,以及家。

但是,等到他能够起身活动了,他拆卸拼装的动作却显得尤其漫不经心,仿佛这拆卸组装之事,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安于享乐的内心一个敷衍的交代。

上午七八点钟,那些从湖里面升起来的白雾还耀武扬威着。

冬兵坐在湖边的那块湿阴阴的石头上,一丝不苟地给自己编着头发。

自从劳菲森消失以后,编头发这件事对他而言多多少少都失去了一点乐趣。

现在留下来的,不过是被销蚀掉一半的快乐。

也还是快乐罢。

有时候托尼会不自觉地庆幸,庆幸自己的头发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冬兵的编发要求长度,庆幸自己能够在这种怪异的乐趣之下逃过一劫。

托尼把一堆外壳崭新发亮的小电器随意地摆放到门外的草坪上,然后捧出自己最喜欢的那张小木椅子,开始推迟又敷衍的交代。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眼睛却四处环顾着,全不把手里的那些零件放在眼里。

自然,这些零件也确实不够他放在眼里。

黑猫不在湖心岛上。

如果托尼眼神够好,他就能透过层层白雾,瞧见在湖的那一边打理毛发的小猛兽了。

可惜他的眼神还没那么好,他是个正常人。

冬兵为这只独断专行的黑猫做了一条小木船。

说是小木船,可能用小木碗来形容要恰当地多。

不管是小木船,还是小木碗,反正这个东西成功地讨好了黑猫,成为了继洛基的魔法之后,能够使它来往于湖岸和湖心岛的工具。

所以,黑猫每天巡视过领地之后,便乘上这只小木碗,用自己毛茸茸的爪子,缓之又缓地从湖面上划过,花上几个小时才能够正式到达目的地。

而现在,黑猫还没有登船出行的打算。

托尼自然是看不到它的。

所以他只能在心底叹息一声,看着树林的稀疏入口处探头探脑,期待着有一条黑色的尾巴高高地扬起又收回。

岛上实在是清凉得很。

那些树的枝干上闪烁着潮湿的光泽。

这种光泽是腼腆的,无害的,全无炫耀之心的。它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些枝干上,不过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给这些无声无息的生命增光添彩而已。

冬兵扎好数量可观的脏辫,整个人瞬间就充满了违和感。

托尼看着那些小辫子,头皮隐隐作痛,一不留神将天线戳到了手心里。

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声。

托尼是故意的。

他做过无数次实验,也尝过无数次的失败,自然不可能每一次都要这样夸张地表达对自己失败的不满。

但他就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响亮而又悠长的痛嘶声。

冬兵顶着一头脏辫走过来,托尼突然觉得自己这有些哗众取宠的嘶声发出的不太是时候。

他几乎能够在冬兵蹲下身之后,将他带着点惨白的头皮看得一清二楚。

托尼感到心底有些发寒,但此时此刻,他又不能够再扭过头去不看。

沙沙作响的空气似乎是在嘲笑他的自作主张,嘲笑他的不甘寂寞,它从湖的那边飞驰过来,带着对面充足的水汽,然后再从湖的这边飞驰过去,带着托尼的尴尬和狼狈。

冬兵抓住了他的手,用的是自己的左臂。

托尼眨了眨眼睛,盯着他铁臂上的红星:“我没事,一个小意外。”

那颗小小的红星在充斥着凉意和潮湿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地鲜红。那鲜红似乎带着无可匹敌的活力,又似乎带着点不怀好意。

冬兵握了握托尼的手掌,把它拉到眼前打量。

那一点点失误的红晕也快消散了。

所以才说这个不安分的、永远长不大的小男孩在哗众取宠。

尽管这里暂时就只有他和冬兵两个人。

冬兵放心地摇了摇那只长着一点老茧的手,为着这只手臂出乎意料的轻盈而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

冬兵捏着托尼的手,将托尼的一根手指指向他正在组装的半成品。

托尼拍了拍那个硬度超标的铁臂,将自己的手掌抽出来。

“信号发射器。”

冬兵几乎要把自己的脑袋凑到那堆零件上面。

最终他还是没有看出个所以然,一切的打量都只能够以一声委屈的懊恼声告终。

冬兵起身离开的时候,留给托尼一个清澈又茫然懵懂的眼神。

那个眼神生长在他的绿眼睛里,而他的绿眼睛,生长在柔软轻薄的水汽里。

托尼加快了组装速度。

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像开始披云破雾的阳光一样,洒满了他的心房。

早餐之前,这个拖延了几天的信号发射器,终于得以以真身现世。

冬兵爱不释手。

托尼撑着下巴看冬兵把那个简陋的仪器托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仿佛对他而言这是天底下头一号有意思的东西,把玩这个东西也是天底下头一号有意思的活动一般。

托尼的心被阳光晒得又暖又膨胀,他甚至用带着一点慈爱的眼神看着冬兵,看着这个举止时而潇洒冷酷,时而幼稚天真的奇怪男人。

真是个傻瓜。

托尼的心底略带嘲讽。这种嘲讽却又是区别于他平日里对待一般人的那种嘲讽。

这种嘲讽是很随意的,带着亲昵和亲近的,是一种类似于长辈面对晚辈的无知而发出的善意的嘲讽。

与其说是嘲讽,不如说是一种变相的调侃和爱怜罢。

托尼在心底发出那声嘲讽之后,情绪愈发高涨起来。他伸了个懒腰,从雕着一只小天鹅的木椅子上面站起身,揣着手朝冬兵走去。

“嘿,我给你看看它的用法。”

这个时候的托尼沐浴在浅黄色的阳光之下,整个人都被照得有些发亮,有些不真实的模样。

冬兵就用着托尼喜爱的,永远都忘却不了的那种盛满期待和崇拜的眼神抬头望着他,等待着眼前这个闪闪发光的生物又一次给自己带来惊喜。

托尼在这种全然信赖的眼神之下,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要快活地飘荡在逐渐燥热起来的空气里。

他抬着下巴,摸了一把自己几天都未修整的胡茬,嘴角高高地翘起。

托尼按下了开关,那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几乎是响在他的心上。

冬兵把好不容易乘船渡湖而来的黑猫一把拽进怀里,一人一猫屏住呼吸,握着手掌,目不转睛。

蝉声响起来了,天鹅炫耀一般的高歌也响起来了,树林里动物觅食的声音也窸窸窣窣地响起来了,唯独这个应该响起来的仪器寂静无声。

托尼拿过冬兵身旁的早餐,开始狼吞虎咽,试图将这个错误掩盖过去。

可是等到他用尽全力拍打着胸口,试图让那一口可恨的食物从自己的食道滑下去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杯水。

他不该拿那杯水的。

拿了水,托尼就不得不面对满脸失望的冬兵,还有那只满脸失望的黑猫。

黑猫的失望里甚至还掺杂了一点鄙夷。

托尼将水一口气喝得精光,然后又按了一次开关。

只有寂静。

冬兵的失望简直都快把他精致的脏辫都感染上有气无力了,他手臂上的红星也暗淡下来。

托尼被这种无声的恳求催促着,再一次检查了这个不听话的仪器。

毫无问题。

这时候,托尼就重新感受到这个充满着安适恬淡的环境对他不加掩饰的恶意了。

“这是沙漠里吗?”

冬兵摇了摇头,黑猫也摇了摇头。

托尼知道问题出在何处了。

冬兵带着黑猫,带着满腔怒气无从宣泄的托尼,穿过广阔的湖面,穿过湖对岸无边无际的丛林,一下子走到了沙漠里。

托尼又一次按下了开关。

电流声和频道交接的滋滋声如愿以偿地响起,在裹挟着黄沙的风暴里。

冬兵又重新用着托尼喜欢的眼神注视着他了,而这一次,这眼神里更是增添了现实感。

托尼一边调着频,一边回头看来时的道路,想要找出这种诡异的干扰源。

冬兵站在他身后,黑猫站在冬兵的身后,而黑猫的身后,除了遍地的黄沙,一无所有。

荒唐感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巨大的好奇心与探究撕扯得一干二净。

托尼决定要抓住冬兵,带他一起走。

联系上贾维斯之后,托尼就重新跟在冬兵身后,一步一回头地走回了那个与世隔绝的小环境里。

这个小环境是不是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里,也有待探究。

冬兵决定为伟大的托尼做一顿丰盛的午餐。

食材确实是丰盛的,但味道却不是。

冬兵点着火堆,聚精会神地看着木架上光溜溜的兔子。但是火舌并不会因为他的聚精会神而放弃对油脂的侵蚀,很快,那只兔子便成了黑炭。

黑猫弓着背朝后夸张地跃起,非要在冬兵的无措上再撒一把盐。

托尼接过那根插着兔子尸体黑炭的木条,突然有些不太敢看冬兵朝下耷拉的嘴角,不太敢看冬兵不明所以的无辜委屈的眼神。

这些都会激起他心中不太合适的同情。

真是个傻瓜。

托尼又在心底嘲讽了一遍,这次是带着惋惜和无奈的嘲讽。

由于调酒技巧高超,便以为自己称霸厨房的托尼义不容辞地接过了烤兔子这个光荣的差事。他还期待着冬兵再一次露出那种能够使自己的虚荣心和关怀心都大大满足的笑容呢。

很不幸的是,调酒可不能够算是什么厨艺。

于是托尼和冬兵收获了第二个黑炭。

黑猫跳得更夸张了,这是一只恶趣味和洛基如出一辙的猫。

冬兵看着眼前那碰一碰几乎就要成灰的黑炭,不明白都是同样的方法和时间,为什么劳菲森烤出来的就是金黄焦脆,肉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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