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景东邻

《I,Winter Soldier》

第十八章·洛基篇

【2012.4.3

  我们终会成为一人。】

洛基一向是不喜欢等待的。

等待,就注定自己和万众瞩目扯不上关系。

说他喜欢万众瞩目,其实不尽然。

洛基喜欢的,只是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那种掌控于心,那种操纵感。

越是得不到,他就越是渴求着去掌控、去拥有。

有时候回头想想,他同样会觉得自己的那些要求委实虚妄得可笑。

他从没有过一天,真正需要那些所谓的荣耀加身。

可惜他一直都在追求着。就像是追求着一颗遥远的流星一般,徒然地追求着。

仅仅是因为它光亮,就花费无数的心血去追求。

等到了那残骸面前,才发现不过是一个破破烂烂的石头而已。

一个破破烂烂的追求。

一个破破烂烂的梦想。

洛基坐在冬兵的专用位置上,翘着腿,十指交叉。

他是愿意等他的。

哪怕不为了见他一面,只是知道他还存在着,洛基就愿意一直等下去。

这种等待已经超出了一般等待的范畴。它不再是一种时间上孤单的守候,而是成了一种精神上的寄托。

在这种等待里,他大可以抱着希望,充满着甜蜜和期待,一分一秒地过下去、活下去。这种等待是允许人做梦的。它允许人做好梦、做甜梦、做现实里无论如何都不能实现的荒唐梦。所有的梦它都是允许的,所有的梦都为它所接纳。

换句换说,这种等待,可能本身也就是一场梦。

一场精心编织,小心维护的脆弱至极的梦境。

洛基就在这种等待里,等待着。

他在梦里做着梦,在梦里想着梦中人。

熟悉的晚风吹起了洛基的长发。

它将那丝丝缕缕的黑色发丝从整体里偷出来,珍之又珍地捧着,用整个怀抱捧着。

用怀念的声息将它们捧着。

洛基任由那些发丝轻轻地在自己的耳边搔动着。

那些发丝远没有洛基那样沉静、没有洛基那样淡定。它们聚在一起,紧张又小心地窃窃私语,交换着自己微不足道的想法,猜测着未来的各种走向。

它们呢喃着,带着一点埋怨呢喃着:在哪里?在哪里?

到底在哪里呢?

洛基望着波平如镜的湖面,也在心底暗暗地问:你在哪里呢?

你在哪里呢?我的冬兵。

这时候的阳光早就不太能够耀武扬威了,它相当落魄地留着几分彩色的霞光在天边滞留着,颇有点无赖的气质。黑暗推着光走,推着这个死皮赖脸的白天占有者,毫不留情地朝前走。

光线愈发得黯淡了。

洛基却是不担心的。他的眼睛在黑暗里会发光的。

是绿油油的光。

洛基看着湖面上那个小小的点笑了笑,倒体现出一点自我娱乐的意味来了。他是很少有这种自我消遣的牺牲精神的。

比起自我消遣的娱乐自我,快乐他人,洛基更喜欢直接将别人变成自己的消遣。

他在自己层出不穷的手段里找到了快乐,却又将快乐遗失在最开始露出微笑的那一天。

洛基的手段,洛基的诡计,洛基的满腹心思,早已经从单纯的取乐沦落为习惯,沦落为一种盲目的习惯。而这种恶劣的取乐习惯,也渐渐的将会心一笑变成了唯恐避之不及。

洛基在取乐的习惯里孤身一人。

终于成为了,理所应当的孤身一人。

“这么多年,你都长不大吗?”

洛基看着湖里那个小小的,长着棕色和灰色夹杂的绒羽的小天鹅,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是觉得有点悲哀的,为这个仿佛静止不动的空间感到悲哀;但是他却又是有些暗喜,欣喜于这个小天地的变化之细微,就仿佛自己的离开不过是它所经历的一天、一分钟,乃至一秒钟一样,短得无以复加。

在这个万物止息,悄然无声的时刻里,那只从不自知自己普通到有些丑陋的小天鹅慢悠悠地在湖中央动作起来。

它先是昂起了头,学着自己母亲那种高傲又矜贵姿态,将自己的小脑袋微微地向上抬,摆出一个昂扬的姿势来。紧接着,它便张开自己羽翼未丰的小翅膀,有些笨拙地拍打着。那两只小翅膀何曾有过这样惊险刺激的经历呢?每一根绒毛,每一根小嫩羽都在空气中瑟瑟发抖着。可发抖也阻止不了它的主人,这只小天鹅今天是决意要让这片天地看看自己的威武雄壮了!

它不住地拍打着小翅膀,停歇的间隙里,便扭过头去,低下自己小小的喙去梳理自己的战袍。

洛基有些不以为意地发出了几声嗤笑。

他想:在这样活泼勇敢的身子底下,那两条小腿,两个小小的脚蹼,究竟是何等的狼狈啊!

它们该是在水面底下把这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人骂了千千万万遍了吧!

当它们在冰凉的湖水中忙不迭地前后波动,忙不迭地维持着平衡的时候,水面上那个并称不上漂亮的小身板却在得意地展示着自己的威武雄壮!

岂不是可笑得很!

“真是愚蠢!”洛基冷冷地哼笑一声,扭过头去,心底忽的有了种照见自己的羞耻和愤怒。

这种低级的生物,也只有这种甚为无聊的乐趣罢了。

洛基直直地盯着愈渐幽深的树林,刻意去把那一刹那的不自然抛诸脑后。

树林也盯着他看,像一只黑色的眼睛,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看。

洛基看见那黑色的眼睛里走出一个人影来。

我的冬兵出现了。

在这一瞬间,洛基头一次有了狼狈和慌乱的感觉。他将翘起的腿迅速地放下,几秒后却又重新将它们交叠起来。他的手指颤了颤,很有一种屈尊降贵的高傲感,仿佛这颤一颤的动作就是它对慌乱最体贴的回应了。

等到冬兵近在咫尺了,洛基却又是那副懒洋洋,甜蜜蜜,凡事不过心的随意模样了。

冬兵看着洛基的眼睛,偷偷地放轻了呼吸,生怕自己粗糙的呼吸刮磨了那两颗透亮的宝石。

洛基那双被眼窝深深含着的绿眼睛,就仿佛是由两滴硕大的泪珠凝结而成的,天生就是透亮且脆弱的。倘若他不经意地微微睁大了那双眼,整个世界都好似要被这透亮和脆弱给侵染了。

“你的头发又长了。”冬兵闷闷地说出这样一句话,用着道歉那般诚恳又谦卑的语气。

洛基挂上了惯用的那种微笑。这微笑常常是在他处于上风,准备嘲讽时才会露出的。可这时候的微笑远不止嘲讽这么简单了。它包含着远多于嘲讽的内容。这微笑是有些痛苦的,带着许多控诉,因此洛基的眼睛就带上了湿润;这微笑也是释怀的,含着说不明白的包容。正因为包容,洛基才会伸出了手去。

就像是拥抱自己的孩子一样伸出了双臂,拥住了眼前这个自责又害羞的小孩。

“不允许不告而别了,冬兵。”

晚风,又是晚风。

晚风吹起了洛基的黑发,吹起了冬兵的黑发。他们贴得那样得近,近到几乎成为了一体。

于是晚风便将两人的黑发一同吹起,吹成一个人的长发。

“我知道。”冬兵伏在洛基的肩膀上,无措从身体里抽离,喜悦后来居上。

他轻轻地,反过来安慰似的说:“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呢?

洛基狠心地想着,狠心地恨着:你知道什么?

可是这种虚张声势的狠心终究也还只是虚张声势,成不了气候,也做不得情绪的主。

洛基狠狠地将冬兵抱在怀里。

就和当初一样,紧紧地抱着、死死地抱着。

那时候的冬兵是他的救命稻草,现在,又何尝不是呢?

“我要把你变的小小的,揣在口袋里,每时每刻都要拿出来看着。”

洛基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在冬兵耳边说。

冬兵只是眨着眼睛,平静而又温柔地眨着眼睛。他拍了拍洛基看起来单薄,实际上却精瘦有力的身躯,柔柔的声音被晚风裹在怀里:

“我知道。”

洛基真恨冬兵这种无动于衷的安稳,可他却又在这种安稳里找到了自己的宁静。

你知道。

你什么都知道。

洛基的心又酸又涨,鼓得痛苦不堪。他听着耳边冬兵平稳的呼吸声,终于将自己那两颗凝成眼珠子的泪水流了出来。

真的是两颗硕大、透亮,又脆弱的泪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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